一、法律依据

（一）刑事责任

一方面，要看具体年龄——1.如果熊孩子不满14周岁，则无需承担刑事责任；2.若已满14周岁但不满16周岁的，仅在严重犯罪（如故意杀人、强奸、放火等）情形下需承担责任；3.已满14周岁不满18周岁的，应从轻、减轻处罚。

另一方面，要看是否满足“立案标准”：比如，“熊孩子划伤他人车辆的”可能构成“故意毁坏财物罪”（《刑法》第257条），立案标准为5000元。

总之，为保护未成年人的顺利成长，法律在其刑事责任上设定了重重限制，多数情况下，熊孩子都将与“牢狱之灾”无缘。

（二）行政责任

比如“打架斗殴”的，若未达立案标准，依《治安管理处罚法》处理——处以罚款或拘留，如果熊孩子在16周岁以下，或者以16-18岁但初犯的，不予处罚。

（三）民事责任

由“父母代劳”，未成年人有私人财产的，自己给（《侵权责任法》 第三十二条，“由监护人承担侵权责任。监护人尽到监护责任的，可以减轻其侵权责任……”）。

另外，如果熊孩子在16周岁以上，不满18周岁，以自己的劳动收入作为主要生活来源的，“自己给”（依《民法通则》第十一条第二款，认定为“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”)。

★总之，依现有法律规定，“熊孩子”基本不承担刑事、行政责任，民事责任又由父母代劳，这是未成年人保护与受害人救济两种价值间平衡的产物。即便在“熊孩子伤人”现象频发、“对熊孩子就该以暴制暴”的社会心理不断发酵的当下，我们仍然提倡，作为一个心智成熟的成年人，应当时刻保持理性，不可为发泄情绪而一时冲动，对熊孩子大打出手。无论顶着多大的道德光环，施暴者仍然是施暴者，仍将因暴力行为而承担法律责任。反之，与其家长协商，或诉诸正当途径，才是纠纷的解决之道。

二、具体分析

（一）形式上：

若受害人起诉，熊孩子与监护人将一同“出庭”——作为共同被告（熊孩子可能被判决承担法律责任）。

【案例】未成年人郭某甲驾驶自行车，撞上横穿马路的行人李某，被告郭某甲现年14周岁，为限制行为能力人，尚不具备赔偿能力。法院认为，本案未将法定监护人列为共同被告，如若判决，将导致本案无法执行。故应追加郭某甲法定监护人为共同被告。

（二）实质上：

1.由谁承担——①原则上由“熊孩子”的监护人承担——“替代责任”。法院在判决中，往往会要求由监护人赔偿，或由“熊孩子”与监护人共同赔偿；②若“熊孩子”有私人财产，则优先以“熊孩子”的财产承担责任。

●“熊孩子”的财产，可能源于父母、他人赠与，以及接受继承、参加竞赛获取的奖金等。不过，“熊孩子”是否有私人财产，主要由监护人一方举证。

【案例】未成年人张某无证、醉酒驾车，引发交通事故致他人重伤。法院认为，张某虽亦系未成年人，但其拥有个人财产两轮摩托车，对原告的损失其应在个人财产价值范围内承担赔偿责任，不足部分由其与法定代理人（监护人）共同承担连带赔偿责任。

【案例】未成年人黄某驾车，与受害人甲某发生碰撞后导致甲某受伤，法院酌定由黄某一方承担50%的责任，并指出：“黄某至今尚未满十六周岁，系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，且原告现无证据证明黄某有财产，故黄某甲对原告造成的损害应由其监护人承担赔偿责任。”

2.承担什么——责任的形式包括：停止侵害、返还财产、恢复原状、赔偿损失、赔礼道歉等方式。具体以何种方式承担，根据损害的性质、受害人的要求，并由法院最终确定，最常见方式为“赔偿损失”。

【“西瓜案”】曹小虎等六名未成年人在邻居家西瓜地玩耍时，将地中2.8亩地的西瓜破坏殆尽，法院认为：“被告曹小虎在侵权时尚未成年，现虽已成年，但无证据证明其现已有经济能力，故仍应由其监护人即其父母承担民事责任，即与其他监护人连带赔偿原告损失1118元。”

【“熊孩子划车案”】被告龚某1划伤原告车辆导致该车受损，应承担修理或者恢复原状的民事责任，因被告实施行为时尚不满八周岁，属无民事行为能力人，故原告所受损失——修车费应由被告监护人承担。

【撞胸案】2016年10月30日下午，王某1与钟某1在前者居住的小区玩“互撞游戏”，后二人演变成互殴，王某1受伤。王某1当晚至医院检查，经诊断为胸部挫伤、腹部外伤、阴囊外伤。王某1就此诉至法院，法院认定由钟某1的监护人承担90%的责任，即赔偿损失共计3587.14元，但关于王某1赔礼道歉的诉讼请求，法院认为：“本案中的二人均为9岁至10岁的未成年人，其对所实施行为的后果不具有独立的、清晰的、全面的判断能力，因此我们不能去评价他们主观上是否存在的过错，并且本案的发生起于游戏的玩耍。对王某1进行所遭受的侵害进行相应的经济赔偿，可以完全实现对王某1的相应补偿，故无需再进行赔礼道歉。”

（三）若“熊孩子”已满16周岁，未满18周岁，但以自己的劳动收入为主要生活来源的，监护人无需承担责任。

【案例】未成年人罗某1驾驶机动车与路边行人张立华相撞，法院依交警出具的《道路交通事故认定书》认定由罗某1承担全部责任。被告罗某2（监护人）主张被告罗某1外出务工有能力承担赔偿责任，但被告罗某2未向本院提交任何证据证明被告罗某1以自己的劳动收入为主要生活来源，证明被告罗某1本人有财产，即无证据证明被告罗某1应视为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、无证据证明被告罗某1系有财产的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，因此，被告罗某2应承担举证不利的法律后果——承担本案的所认定的赔偿责任。

（四）注意：监护人承担责任不以存在过错为前提，该责任无法免除，但若其尽到“监护责任”，法律责任可能“被适当减轻”。当然，多数情况下，监护人难以举证“已尽到监护责任”。 

三、对生活中一些常见问题的回答

（一）父母离婚的，由谁承担侵权责任？

答：原则上由同子女“共同生活的一方”承担，若一方独立承担确有困难的，法院可能责令另一方（未共同生活一方）共同承担。

【案例】两7岁儿童玩耍时相互推拉，其中A某被推后摔倒，诊断为“脾破裂”。后受害人A某一方将B某、B某父、母三人作为共同被告提起诉讼。法院认为：“夫妻离婚后，未成年人子女侵害他人权益的，同该子女共同生活的一方应当承担民事责任；如果独立承担民事责任确有困难的，可以责令未与该子女共同生活的一方共同承担民事责任。鉴于B某母亲平时系靠打工维持家庭开支，收入水平有限，故一审法院主张由B某父亲、母亲共同承担对本案的赔偿责任。”

（二）若父母无力偿还，子女成年后，是否还要继续承担赔偿责任？

【案例】2016年10月30日，未成年人田某酒后持刀乱舞，划伤友人李某，后法院判决，由田某监护人A承担赔偿责任。但A已无财产可供执行，而田某已成年，并于某公司上班。此时，李某能否将田某追加为“被执行人”？

法院认为，应允许追加田某未被执行人。一方面，田某系真正的侵权行为人，监护人A不过承担了替代责任，故由田某承担侵权责任并不为过；另一方面，A无履行能力，也不免除田某的还款义务，为实现对受害人的救济，实现公平正义，应当追加田某作为“被执行人”。

（三）侵权行为发生时未成年，但诉讼时已成年，如何处理？

【案例】小甲与小乙系朋友关系，2017年8月份，二人因琐事发生口角，随即互殴，小甲脸部、头部、背部多处受损。事发时，小乙仅十七周岁，后小甲将小乙诉至法院时，小乙辩称，事发之时其未满18周岁，为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，小甲应向其监护人主张赔偿。

法院认为：“小乙是否担责的关键，在于小乙是否有经济赔偿能力。经查，小乙自2018年11月至今，均独自在外务工，独立生活，有一定经济收入。本案赔偿数额亦不高，综合分析，小乙有能力就该损失自行承担责任。其监护人所承担的是补充责任——在小乙没有履行能力时，代为偿还该项债务”。

作者：洪良友 律师